摘要：如果你看过《指环王》、《贝奥武夫》、《纳尼亚传奇》之类的欧美奇幻、玩过《上古卷轴》等同类题材游戏，或者看过《维京传奇》这样的历史剧，可能会注意到其中的人物经常会喝一种咱们平时难得一见的饮料，“蜂蜜酒”（mead）——蜂蜜和酒都是平时最常见的...
如果你看过《指环王》、《贝奥武夫》、《纳尼亚传奇》之类的欧美奇幻、玩过《上古卷轴》等同类题材游戏，或者看过《维京传奇》这样的历史剧，可能会注意到其中的人物经常会喝一种咱们平时难得一见的饮料，“蜂蜜酒”（mead）——蜂蜜和酒都是平时最常见的东西，但两者的结合却很少有人体验过，以至于现在人们对蜂蜜酒有很多误会，甚至把“蜂蜜酒”和“加蜂蜜调的酒”混为一谈。
《维京传奇》的剧情主要围绕8世纪维京人的传奇首领拉格纳展开
实际上，蜂蜜酒不仅不是简单的勾兑，还是一个见证了历史变迁的古老品类。它从人们对酿酒的早期探索中诞生，在极富戏剧性的时代走向巅峰，又随着技术和人们口味的变迁淡出历史。这种神秘的甜酒，本身就已经成了一个传奇。
说到人类对酿酒的早期探索，就总得提起位于现在河南漯河舞阳县的贾湖遗址。考古人员在这里不仅出土了已知人类最早的乐器（贾湖骨笛），还在几个陶罐里，发现了当年古人用来酿酒的水果和蜂蜜的化学残留。这也是已知最早的关于酿酒的考古发现。
但在发酵中加入蜂蜜，和酿出纯正的蜂蜜酒之间还差了一个关键步骤。蜂蜜的一大特点就在于，纯蜂蜜的环境会杀死或冻结包括酵母在内的绝大部分微生物。想单纯用蜂蜜酿酒，就要懂得做减法，即将蜂蜜用水稀释过后再置于发酵环境。这话现在听起来简单，但新石器时代的古人能意识到这点就已经是个突破了。
从只能做果酒到蜂蜜酒出现的这个突破，很可能用了上千年甚至更多。完整意义上的蜂蜜酒，最早可能出现在古埃及人或假想的古印欧民族中。前者是已知最早的养蜂人，后者则在语言中留下了印记。还记得刚才提到的英语“mead”吗？这个词来自推测存在的古印欧语中“meduz”一词。这个推测并不是凭空提出来的，因为大量欧洲、波斯、印度地区民族的语言中都出现了这个表达，它很可能是在数千年前这些民族还没扩散时就已经存在了。
学界推测的印欧语系语言扩散路径
不过尽管类似蜂蜜酒的表述在3000前印度的《梨俱吠陀》里就已经有了，蜂蜜酒文化影响力的巅峰却是在4~11世纪的欧洲。在此期间，迁入欧洲的日耳曼人差不多是当时最英勇的战士，打败过罗马、查理曼帝国乃至阿拉伯帝国；他们也是最暴虐的强盗，西罗马衰亡和维京时期很多沿海地区被劫掠得没法住人；他们还是当时最好的水手和探险家，远航发现了冰岛和格陵兰，甚至成了最先登陆美洲的欧亚大陆民族。
所谓维京时代，就是8世纪前后北欧的日耳曼人南下征战的时期
当时最大的维京军阀、丹麦国王拉格纳（Ragnarr Loðbrók）带人攻入并洗劫了巴黎，还迫使本来还戴着查理曼帝国余威的西法兰克国王交钱赎城。他部下的后人“私生子威廉”更是占领了英格兰，成了现在英国王室的始祖。
而对于这些古日耳曼糙汉而言，蜂蜜酒就是一切。
古日耳曼人（尤其是维京人）对蜂蜜酒是如此痴迷，以至于很多时候蜂蜜酒真的就是“一切”。
想象这样一个场景：维京猛男xx回到镇上，走在通往王座大厅的小路上。他经过大厅坐落的庭园，走进去找了个长凳做下，和战友举杯喝起了蜂蜜酒。他本可以喝得恰到好处，但还是继续喝，终于喝醉了……
这段叙述，如果按当时古英语的说法，字面意思是这样的：
“族人xx回到蜜酒山里，走在蜜酒路上，经过了蜜酒园，走进了蜜酒厅，坐上了蜜酒凳，和战友举起蜜酒杯喝起了蜜酒。他本可以喝到蜜酒嗨就收手，但还是坚持喝到了蜜酒醉。”
这并不是凭空瞎编——按现存的史诗《贝奥武夫》古本，当时的表达还真是这样的，起码古英语里是。
非专业人士大概认不出这其实是英语吧……
而贝奥武夫是个什么故事？简单说就是丹麦王荷罗斯加因为蜜酒厅里大家玩得太开心，引来了怪物格伦德尔，瑞典人贝奥武夫带领麾下勇士帮忙讨伐，最终杀死了格伦德尔和它的母亲；之后贝奥武夫成了瑞典人的王，征服四方、治理贤明，最终在讨伐一条喷火恶龙时英勇地与之同归于尽——这部史诗后来也成了托尔金《指环王》系列的灵感来源之一。
07年华纳兄弟出品的同名电影就是对故事做了重新演绎
故事中，人与怪物的矛盾爆发点就是代表欢愉的蜂蜜酒，贝奥武夫等众人也是一群大块吃烤肉、大口喝蜂蜜酒的好汉。甚至连贝奥武夫这个名字也跟蜂蜜有关——beowulf意思是熊，而如果把它拆开，就是“蜂狼”，引申为爱吃蜂蜜的猛兽……
除了在英雄史诗，蜂蜜酒也在以北欧神话为代表的日耳曼神话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其中提到，亚萨（奥丁、索尔这一系）和华纳（弗雷、芙蕾雅等所在的一系）两大神族停战时，一起用唾液创造了一个人类作为见证。这个人类叫克瓦希尔（Kvasir），是人类中最智慧的。后来他被两个矮人杀害，后者用他的血和蜂蜜创造了“诗蜜酒”（Mead of Poetry），无论谁喝了都能立刻变成诗人和学者。这些“神酒”辗转到了巨人苏图恩手里，后又被奥丁盗取。面对随后追来的苏图恩，奥丁变成一只鹰逃走，逃跑过程中一些神酒被祂不小心洒了出来，落在人间，催生了人类中最初的一批诗人。
蜂蜜酒在西欧的地位，一直保持到中世纪后期。但与此同时，这种地位也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尴尬……
蜂蜜酒一直以来都有个问题，那就是贵且稀少。这是因为原料太珍贵了——比较科学和工业化的现代养蜂是近一百年的事。在这之前，蜂蜜并没随着社会的进步有明显的增产。文艺复兴时期的养蜂，和希腊罗马时相比并没有多大的进步。
16世纪欧洲的蜂农
但与此同时，其他品类的酒一直在进步。近现代的葡萄品种和种植技术，带来的产量与品质已经远超中世纪。糖化和酒曲技术的发展，则让人们可以更好地用产量大的粮食作物酿酒。所以到了近代，蜂蜜酒的产能已经到了根本没法和其他品类相提并论的地步，口味也远不如其他品类丰富。
蜂蜜可以说在造假技术成熟前就没便宜过
而从中东传遍欧亚的蒸馏技术，对蜂蜜酒的影响更是灾难性的。蜂蜜酒如果要蒸馏，不仅风味会有严重损失，而且会显得更少，跟谷物蒸馏酒的差距也就更大。
烈酒的“万恶之源”茴香酒
而且蒸馏烈酒的兴起也让甜酒不再主流。如果不是物美价廉的朗姆大量进入市场，后来的趋势很可能是甜酒变成只属于酒吧哄女生等小众品类。但即便是甜酒后来经历了一波回潮，也不见蜂蜜酒重新流行，毕竟调酒时加点蜂蜜可比买蜂蜜酒便宜多了——蜂蜜调酒和蜂蜜酒味道区别很大，但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蜂蜜酒本来是什么味的，也就不会太在意。
很长一段时间里，蜂蜜都是龟缩在调酒而非酿酒领域
但在近几年，蜂蜜酒真的开始回潮了。现在除了传统上的西欧和东非，澳洲、美洲乃至国内都出现了蜂蜜酒的品牌。人们逐渐开始意识到，原来蜂蜜酒居然这么“有趣”。
笔者第一次接触到蜂蜜酒是在爱尔兰。当时我所在的城市利默里克不远处有个城堡，而那款蜂蜜酒，是这个城堡运营者顺便做的一个“周边项目”。
爱尔兰Bunratty城堡和那里的蜂蜜酒
如果蜂蜜酒的有趣之处仅限于背后的文化，那大概只有这些“文化周边产品”能幸存于市场了。就像《维京传奇》的联名款一样。
但自从第一次喝到蜂蜜酒，笔者就再也不会抱这种想法。蜂蜜酒最大的妙处在于，它的口感和市面上几乎所有品类的酒都有很大差别。如果硬要说的话，它不像市面上的某种酒，更像是某些止咳糖浆。
也不知道喝了会不会有豹来追
究其原因，蜂蜜酒并不是单独的一种酒，而是一个门类。它与干红的差别，并不比干红与啤酒的差别太多。这种独特性也意味着，它不仅喝起来很特别，和任意一种现有的酒兑起来味道也都会很特别。何况蜂蜜酒本身味道也很百搭。这就不难理解现在很多加入蜂蜜酒回潮的品牌都选择做一些跨界产品，比如蜂蜜酒x啤酒、蜂蜜酒x葡萄酒等，这还没算上调酒师用蜂蜜酒创造的各种新配方鸡尾酒。
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不少“蜜啤”品牌了
很多时候蜂蜜酒都给人一种“反向穿越”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维京大汉在对你说：“既然我们这个时代太乱你们不来，那就把我们这最看中的给你们快递一份吧。”
当然，现在没人会想过“打仗、喝酒、升天”这样的维京式生活了。但我们有我们的“疯”法，疯玩的人，总能不断找到新的好玩的。这也是为什么胡子一直提倡去常识你没吃没喝没玩过的。
Till Valhalla.
